已是初夏，程潇月便只穿了件绛紫色娟纱金丝绣花长裙，娟纱轻薄笼于她身，飘逸出尘似众神殿仙侍。腰间系着南海珍珠细腰带，勾勒出窈窕身段。发髻是最仙气的随云髻，额前垂下两缕墨发，给闺阁女儿添了几分潇洒肆意。没戴那新得的翡翠簪子，只在发间插了一印花银步摇，简洁却贵气，行走间步摇上的银铃轻轻作响，好不灵动。
未施粉黛，已是天人之姿。眸色流转间，是勾魂夺魄，倾国倾城。
脚踩云锦绣花鞋，程潇月在众丫鬟的簇拥下，缓步出门去。
程王氏已经在室外等了一小会了，这会见程潇月出来，还是这般美丽的样子，她先是愣神一刻，才笑着上前。
将程潇月的手握在掌中，程王氏上下打量着她，眼中满是满意，“我家女儿到底是长得标致，瞧瞧这未施粉黛便已让为娘的挪不开眼了。”
回握住程王氏的手，程潇月笑道：“月儿是娘的女儿，自然是好看的。”
此言一出，直将程王氏逗得开怀，她一边笑，一边嗔怪道：“你这小皮猴子，最是嘴甜、会说话。”
又笑了一会，程王氏才记起今日还有宴会要参加。赶紧收了笑声，捏着帕子拭了拭眼角，带着程潇月出门去了。
今日程王氏也打扮得光彩雍容。身穿富贵牡丹浮纹对襟衫，蜀锦烫金簪花马面裙，戴着新打制的红宝石头面，很是配她身为三品大员正妻的身份。行走间，腰间的白玉双子禁步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，让人听着便是舒心的。
代表着程府的促榆木雕花马车在齐府门口缓缓停下，程家母女还没打帘子下车，齐家夫人齐罗氏便笑着迎了上来，“好姐姐，您能赏脸来咱们这夜宴，可真是让我们这齐府蓬荜生辉啊！”
是了。
齐家不过是新贵，从根基上便比不得程家。且齐家老爷齐乐咏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太史令，而程家，莫说程潇月那当正三品吏部尚书的爹，就说她哥哥程潇寒，也是正五品常内侍。
往日里齐家是连给程家发请帖都不够格的，只是今日……
丫鬟打开帘子，程王氏低头出了马车，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门口来往着许多五品以上官员的家眷。脸上带着笑意，她对尚站在马车下、脸上扑了好厚白粉的齐罗氏道：“齐家夫人言重了。”
似根本听不懂程王氏言语中要拉开距离的意思，齐罗氏在程王氏下了马车，还没站稳时便冲上去拉住她的手，热切寒暄道：“好姐姐，什么‘齐家夫人’？咱们姐妹俩是多深厚的交情，用不着那么客气。许久不见，瞧着姐姐更是光彩照人，愈发美艳了，真是羡煞我等啊！”
看到自家娘亲在被齐罗氏拉住手的那一瞬间，整个人都僵硬了，程潇月忍着笑，上前将齐罗氏挤开，微福了身子，笑道：“见过齐家夫人。”
知晓程潇月是故意将自己挤开的，齐罗氏脸上却没有半分尴尬，反趁机将程潇月的手握住，又开始感慨，“哎呦呦~快来让我瞧瞧，不愧是程家正经嫡女，瞧瞧！这模样，真是众神殿的仙侍下凡了！”
程王氏与齐罗氏是有好几年不曾见过了，现在只觉这人愈发难缠，不等齐罗氏那些寒暄话再出口，程王氏便伸手将程潇月的手从齐罗氏手中抽出来，脸上还是带笑，声音却冷了，“齐家夫人，还有其他宾客来，我们母女也不便多在此处挡着人家的道。我们便先进去了。”
“好，好，好。”齐罗氏神色仍是热情的，仿若程王氏与她说的是什么体己话般，她笑着将程潇月母女送进了门。
眼瞧着那风华绝代的母女俩进了门，齐罗氏狠狠掐了一把身旁的小丫鬟，恶声吩咐道：“快！快去告诉二公子，程潇月来了。让他别惦记什么柳书茗了，柳家不过是个穷酸书生出身，哪里有这程家富贵？快，快去！”
小丫鬟被掐的眼泪汪汪，却不敢喊痛，低头领了命赶紧往府门内去了。
满意地看着小丫鬟去了，齐罗氏才抚了抚头上明晃晃的金簪，对刚到的其他夫人热络道：“哎呀呀~好姐姐，咱们可是许久没见了啊，您瞧瞧……”
…………
挽着程王氏的手，程潇月瞧了眼这不大的齐府装了一院子的京城名媛，不仅皱眉，“娘，齐家大人莫不是要官至一品了？他们个小小的从五品门户，怎么能招来这么多莺莺燕燕？”
“什么‘莺莺燕燕’？”程王氏笑着戳了戳程潇月的光洁额头，“你不也是这莺莺燕燕中的一个？而且，这院中多少贵小姐，可不是区区一个‘官至一品’就能请的动的。”
“那是为何？”程潇月有点疑惑。虽说京中权贵之间最是讲究品衔登对，但也不代表低品官员设宴请不来高官家眷。可若这设宴的门户换成齐家，那就得另当别论了。
别的尚且不说，就光说齐家大公子前些年在外地闹出的那强抢民女的勾当，被人状告到金銮殿前的丑闻。好些自持身份的高门贵女也不可能踏进这齐家半步。
可今儿这院中却有不少已到了议亲年纪的贵女，这可让程潇月迷茫了。
她们就算是眼睛瘸了，也不可能看上齐家兄弟不是？哪怕齐家二公子没什么丑闻，可有兄如此，他如何能独善其身？
除非，今儿这宴会上会有另一个适婚男子来，并且……
瞧了眼在人群中众星捧月般的高文慧，这可是正二品大行台尚书令的嫡女。
再看看那坐在凉亭一角与众人谈笑的异姓王南家的二小姐，南萍。
还有那带着一伙官眷投壶的正一品镖旗大将军方家唯一的女儿，方雪珍。
想必那人身份定要极致尊贵才行。
风华绝代的凤眸看着程王氏，程潇月等着她给自己一个答复。
程王氏却只温柔笑笑，“这我可不能提前告诉你，但是能带你来相看，那人皮相绝对是好的。”
身为程潇月的母亲，程王氏自然是知道自家女儿的颜控性子。
母女两这边正说着话，突然一端着羹汤的小丫鬟从两人身边路过，一个失手将盘子扣到了程王氏身上，蜀锦烫金的裙面当即湿了一大块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