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杀猪（小说主角是杀猪的）

过年，永远是童年最值得回味和向往的事情！

腊月十三了，今天是“杀猪”的日子。

阳光明媚，石头、毛毛和妮子，还有“一泡”小娃娃已经早早围在大爹（本姓的亲房）家门口了。

每年这个时候，都是山里人集体欢庆的时刻，王家山王姓亲房们（农村不出‘五服’便是同宗同族）都要一起帮忙杀猪。

毛毛虽然是个女娃，也对杀猪的热闹欢快场面充满了兴趣。

大门口早支好了一口大黑锅，锅底的柴火烧得旺旺的，锅里的热气笼罩着小院。

不远处传来肥猪撕心裂肺地嚎叫，几个大人正手忙脚乱地捆绑着大爹家的黑猪，往门口土埂子上抬去。

娃娃们被年长的大人呵斥到旁边，不准靠近，但整个杀猪的过程，毛毛依旧看得清清楚楚……

拿杀猪刀子的是三爹，明晃晃的刀，他拿着一点也不发怵，这事只有三爹来干。

大家都知道，三爹练过武，身上带着“杀气”。

刀子不知道是怎么进去的，只看见猪脖子下血流如注，一个花边的白脸盆，已经伸在那，盛着热乎乎的猪血。

拿着脸盆的是大娘，今年的猪很肥，猪血也多，流了大半盆子。

大娘等最后一滴猪血流干了，就急急忙忙地端了回去。

毛毛知道，要蒸猪血饭了，必须趁热端回去和面，凉了，猪血就浸住了。

毛毛的大伯、二叔，以及本家的大人，已经把猪抬上，放入了那口大黑锅里，趁热开始“烫猪”。

但在这之前，三爹已经麻利地扯了几把猪鬃，石头等男娃娃们便围在三爹跟前，叫嚷着要猪鬃。

三爹笑呵呵地，故意逗着大家，最后还是一人一股地发到他们手里。

每个人都像得了宝贝一样高兴，有了猪鬃，就可以到“货郎担”那里换颜色、花头绳、拨浪鼓、糖等娃娃们总是喜欢和奢望的东西。

一转眼，门扇上的大黑猪，变成了脱光衣裳的大白猪，三爹、大伯等人已经把这头肥猪，刮洗拾掇地干干净净了。

接下来，猪被倒挂起来，开膛破肚。

“三爹，猪杀了，尿脬（pāo）是我的！”

石头的声音刚落，其他几个兄弟们也都喊叫起来。

“是我的！是我的！你已经有一个了，还要？!”

大人们都哄笑起来！但是，这个东西是必须给娃娃们留着的。

三爹不慌不忙，一扬手，一个肉团被丢得远远的。

“赶紧，抢！”

娃娃们都冲了出去，乱作了一团，叫嚷声夹杂着哭笑声，渐渐远去了……

大爹家屋里屋外人越来越多，王家门上的人几乎都来了，大家都来帮忙。

奶奶和年长的叔伯婶婶们，兄弟姊妹们济济一堂，人们出出进进，从各自的家里端着碗和盘子，送进了厨房。

桌椅板凳等家什已经摆了一院子，大家都在等待一场盛宴-----“尝肉”。

而娃娃们也已经把尿脬吹起的气球玩罢后，满头大汗地回来了。

猪肉趁着新鲜被切成大片的五花肉，烩成了一大锅烩菜，里面有豆腐、粉条、洋芋、萝卜等蔬菜。

一人一碗，谁都不落下。

奶奶和几位伯父婶子们在上房的炕上尝肉，年轻的叔叔、婶婶们在院里，厨房里是帮厨的媳妇子们。

娃娃们蹦蹦跳跳地乱窜着，嘴里都油乎乎的，一片喧嚣和欢笑声。

这一年，大家没白辛苦！

明天又要去二爹家杀猪、尝肉，石头在心里暗暗较劲：

“明天，那个猪尿脬一定是我的！”

远处的山顶白雪皑皑，在冬日的暖阳下，泛着光，更加醒目刺眼……

腊月二十八，年越来越近。

全家都在忙碌着，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，紧张却不慌乱。

今天要“压粉”、做豆腐。

天不亮，奶奶就和大婶、二婶在厨房里忙开了。

听声音，亲房家的大娘、二娘也来帮忙，过年的粉条是主菜，用量很大，几家子要互相帮厨，这已经是多少年的习惯了。

洋芋和黑豆是除粮食外的主菜，过年更要深加工，做成可口的饭菜才行。

院子里有响动，姑姑春桃不断出来进去，她从场里往厨房里抱着柴火，一直没停。

等到天亮，毛毛和妮子起来推开上房门，而石头依然在酣睡。

“啊！”

院子里搭满亮晶晶的粉条，恍如一个“水帘洞”一般，置身其中，犹如在晶莹剔透的世界。“防着粉！”

奶奶在厨房里喊道。

毛毛和妮子早已经像条鱼一样游到了厨房里，又像个馋猫，搜寻着能吃的东西。

厨房里面充满了豆腥味，两个人掉头逃走了。

中午吃罢饭，奶奶催促着大伯和二叔，去场里给骡子铡过年的草料。

要过年了，骡子是家里的一位重要成员，要给它准备些细料，当然也为了大家过个悠闲的年，不至于三天两头再摆出铡刀来。

所以年前辛苦一点，大家都愿意，即使铡完草会落一身的土灰。

“铡口如虎口”这话一点不假。

看着明晃晃的铡刀，毛毛害怕得不敢靠近，脑子里总回荡着戏上《铡美案》里的片段：

陈世美的人头让黑包公在开封府一铡子给铡下来了，残得不忍看！

大伯手握铡刀，二叔给铡口底下喂草，这种配合已经很熟练了，一喂一铡，不紧不慢，速度和节奏掌握得恰到好处。

石头在大伯身后，不断从草落上往下扒草，输送到爹爹的侧身。

还要把堆在铡口边上的草料，及时清理出来，不然就会窝工，一定不能让大伯和二叔分心，所以石头跑得忙忙的。

毛毛和妮子在旁边漫不经心地晃悠，草落顶子上有两只麻雀，叽叽喳喳的，她俩不住地赶着它们……

日头渐西，铡好的草料堆成了一座小山。

大家开始用架子车往回拉，也用背篼背，用大篮子挑。

直到日头没过山顶，草料已全部堆进了草料房，满满的，连人都进不去。

这一房子的口粮，黑骡子够吃一个正月了。

奶奶望着草料，长长地吁了口气。